[徐祯霞：盼归的母亲] 盼归之心

原标题：徐祯霞：盼归的母亲

盼归的母亲

作者徐祯霞

记忆中，新年总是与母亲分不开的。

一进腊月，母亲的眼里便充满了期待和盼望。那时，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的手机和电话，母亲便托熟人将口信捎给我们每一个儿女，实在捎不到的，便让父亲给我们写信，让我们早早地回家过年，别误了回家的班车。

于母亲来说，过年是我们家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，它不亚于我的哥哥娶亲和姐姐出嫁，因此，母亲将它看得很重很重，一年到头，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，我们全家人才能全部聚齐在一起，开开心心，快快乐乐，无所顾虑也无所烦扰地度过一些时日。这样的日子于我们来说是难得的、放松的，也是最惬意开怀的，我们尽情地享受着母亲的关爱与呵护，享受着家的温馨与甜美，享受着人间的至爱与亲情，享受着最纯美最令人珍惜的人间天伦之乐。

整个腊月，村口都有着母亲清瘦的身影，母亲站在村口的大石包旁边，翘首望着远处的道路，这是一条纵横于两个乡镇的道路，一条通向西川，一条通向中河，路上的车辆很多，过往的人也很多。母亲并不知道我们会在哪一天归来，她就只有天天站到路口上去等待，每一个从远处走来的身影都是她眼中的盼望，当一个身影从远处一里外的拐弯处出现的时候，母亲的心里就充满了盼望，她在猜想，这个人会是谁？是男的，女的？会不会是她的儿子或者是女儿们其中的一个？那个身影从远远的地方走来了，近了，再近了，到能够看得清对方的体形与模样的时候，他或者是她却并不是母亲的孩子，母亲失望了，失望过后，母亲又再等待下一个身影的出现，当下一个身影出现的时候，母亲又如此前一般的盼望，当那个身影再次走近，却还不是，母亲在一次次的希望之后，却尽是失望，在一次一次的失望之后，却又充满了希望，因为，她相信在某一天，在某一个时候，在远处走来的身影里，总会有她的孩子，于是她就天天站在大路旁，伫立在寒风中，等待着她的孩子们归来。

母亲的头发常常被风吹起，吹得很乱很乱，母亲用手捋捋，仍然坚定地站在那里，风吹不走她等待孩子的信念，风也吹不动她坚韧的姿态，于是，长长的一个腊月，母亲就站立成一处风中的风景，没有口罩，没有手套，冷了，母亲就双手交叉，互相搓搓，搓搓手，待手有了温度，然后再用稍许温热的手去搓搓脸，实在冷得不行了，就将双手放在嘴边呵呵气，将冻得僵硬的手与脸借助呼出的热气来增加一点温度，母亲就这么一直站着，从早上站到中午，再从中午站到天黑，直到黄昏来临，天已黑尽，母亲才满心失望心有不甘地归去。那样的夜晚，纵然母亲坐在床上，心里也仍是在惦记着她的孩子们。

待到某一日，她终于等回了她的孩子们中的一个，母亲的兴奋与欢喜便溢于言表，当她的这个孩子在山脚边出现的时候，母亲就大喊着她的孩儿的乳名，三步两步抢上前去，接过孩子手里的东西，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够拿得动，就强撑着往回提，母亲踉跄的步履与沧桑憔悴的容颜常常让我们的眼里溢满了热泪。

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，她已年迈，而我尚未自立，母亲对我的担心与牵挂总不能释怀，我正行进在人生的路途当中，我的人生尚有许许多多的不确定，彼时，母亲的臂弯是我唯一的家，过年了，纵然我在再远的地方，母亲都一定要唤我回来，于母亲来说，漂泊在外的孩子是不可以没有家的，也是不可以不回家的，因为母亲的爱才是我幸福安乐的家园。

母亲的召唤总能让我内心安定，在过了一个快乐而又轻松的新年之后，我又整装待发，踏上新的路途。因为有母亲盼望的眼神，我走到哪里都不孤单，因为有母亲等待的身影，纵然走到天涯海角，我也知道自己是一个有根的人。因为母亲始终在我心灵深处，她在等我回家过年，于是，人生的路途，就算是遇上再黑的夜，也不会害怕寂寞与孤单，想到寒风中的母亲，我的心中总会涌起无边的温暖。

而今，母亲已经故去，但母亲翘首风中的身影永远都是我心灵永驻的家园。

（注：此文刊发于2013年2月19日《中国文化报》。）

作者简介

徐祯霞，女中国作家协协会员，鲁迅29届全国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，冰心散文奖获得者，陕西省文化厅百名优秀文化艺术人才。2008年从事文学创作，已有1000余篇文学作品刊发《中国作家》《北京文学》《散文选刊》《诗刊》《美文》《延河》《四川文学》《山东文学》《天津文学》《散文百家》《小品文选刊》《海外文摘》《中学生文摘》《第二课堂》《百花园》《知音》《中国文化报》《文艺报》《中国艺术报》《人民日报》及海外版等各类杂志报刊，50余次获奖，公开发表作品300余万字，作品入选20多部散文诗歌小说选本，多次入选中学语文试题和各类学生教辅读物。出版著作《烟雨中的美丽》《生命是一朵盛开的莲花》《月照长河》。

来源：陕西文坛。版权属作者所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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